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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7 05:5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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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温以宁平静地签好离婚协议。沈知衍的白月光回国了,她这个替身该退场了。“沈知衍,我们离婚吧。”她将协议推到他面前。他冷笑着撕碎协议:“你以为你配提离婚?晚晚需要静养,你继续当你的替身。”温以宁沉默地擦掉他泼在脸上的红酒,当晚就消失了。空荡荡的衣帽间里,只留下他送的那条蓝宝石项链。沈知衍疯了一样找她,却在医院撞见她攥着孕检单。“以宁,跟我回家。”他第一次放软语气。她却后退一步,护住小腹:“孩子不是你的。”暴雨夜,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手术室外,医生递来流产同意书:“保大还是保小?”沈知衍跪在染血的地上,颤抖着签下名字:“求你...醒来看看我。”---雨,敲打着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连绵不绝,织成一片朦胧而冰冷的灰色幕布。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被雨水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像散落的、廉价的碎钻,徒劳地试图穿透这沉沉的暮色。窗内,水晶吊灯的光芒过于明亮,近乎惨白地倾泻下来,映照着长餐桌上那场精心布置却早已冷却的败局。三支纤细的白蜡烛,烛泪早已流尽,凝固成一道道扭曲、苍白的泪痕,无声控诉着漫长的等待。精致的骨瓷餐盘里,牛排的酱汁凝结成深褐色的硬壳,旁边点缀的芦笋蔫头耷脑,失去了所有鲜活的绿意。一瓶价格不菲的勃艮第红酒,孤独地立在醒酒器旁,深红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冷寂的光泽。温以宁坐在长桌的一端,身上那件特意为今晚挑选的烟粉色真丝长裙,此刻也仿佛被这冰冷的光线吸走了最后一丝温度,软软地贴着她的肌肤,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凉意。她面前,一份打印工整的文件安静地躺着,纸页边缘锐利得像是能割伤手指。在签名栏那里,“温以宁”三个字,墨迹已干,笔画清晰、平稳,没有一丝犹豫或颤抖的痕迹。三周年。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语,舌尖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一千多个日夜,精心扮演着一个名为“沈太太”的角色,一个活生生的、用以填补另一个女人空缺的倒影。而今天,那个影子正主,苏晚晚,名字已经重新闪耀在娱乐版头条——“芭蕾女神苏晚晚低调回国,疑为情伤疗愈”。多么讽刺的纪念日礼物。墙上的欧式挂钟,秒针拖着沉重的步伐,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咔哒”声,每一下都精准地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十一点五十七分。玄关处终于传来电子锁开启的“嘀”声,以及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那熟悉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的脚步声。沈知衍回来了。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餐厅入口,带着一身室外的湿冷水汽和淡淡的烟草味,驱散了室内凝滞的空气,却带来了另一种更深的寒意。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线,他随手解开最上方的两颗纽扣,动作间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倨傲。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眉宇间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在看到温以宁的瞬间,便迅速被一层惯常的、审视般的冷漠所覆盖。他的目光掠过餐桌上那场早已死去的盛宴,掠过那凝固的烛泪和冷硬的牛排,最后,如同冰锥一般,精准地落在她面前那份摊开的文件上。“温以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刚结束应酬后的微哑,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现在又是在玩什么新把戏?”温以宁缓缓抬起头。灯光下,她的脸显得有些过分苍白,但那双总是盛着温顺柔光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平静,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任何情绪。她没有回应他的质问,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将那份文件推过光滑的桌面。纸张摩擦着昂贵的实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一直滑到沈知衍面前才停下。“沈知衍,”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雨声和钟表的滴答,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我们离婚吧。”空气瞬间凝固了。沈知衍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那层冷漠的冰面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但旋即被更深的阴鸷所覆盖。他垂眸,视线落在文件抬头的几个加粗黑体字上——“离婚协议书”。签名栏里,她的名字刺眼地宣告着某种决绝。短暂的死寂之后,一声极冷的嗤笑从他喉咙里溢出。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那份协议书,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离婚?”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薄唇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她,“温以宁,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忘了这三年来,你是因为什么才能站在这里,穿着名牌,住着这栋房子?”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淬毒。“晚晚回来了。”他盯着她,每一个音节都清晰而冰冷地砸落,“她需要静养,需要时间。在她完全好起来之前……”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她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裂痕,“你,这个替身,就该继续扮演好你的角色。懂吗?”“你以为,”他猛地将那份协议举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暴怒,“你配跟我提‘离婚’这两个字?!”话音未落,伴随着刺耳的“嘶啦”声,那份凝聚了温以宁最后一丝希望和尊严的纸张,在他指间被粗暴地、彻底地撕成了两半!碎片如同被折断翅膀的蝴蝶,纷纷扬扬地飘落,有几片甚至落在了她面前的冷牛排上,沾上了凝固的酱汁。他犹不解恨,一把抓起桌上那只盛着深红酒液的水晶杯。冰冷的液体在杯壁上漾出危险的弧度。下一秒,手腕猛地一扬——哗啦!猩红的酒液,带着浓郁的果香和冰冷的触感,劈头盖脸地泼洒在温以宁的脸上。黏腻的酒液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像蜿蜒的血痕,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顺着下颌滴落,在她烟粉色的真丝裙襟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丑陋的污渍。几滴酒液溅进她的眼睛里,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温以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指尖瞬间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深陷的月牙痕。浓烈的酒气冲入鼻腔,带着一种近乎羞辱的甜腻。她闭上刺痛的眼睛,再睁开时,里面依旧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连一丝泪光都找不到。仿佛刚才被泼的不是她,被撕毁的不是她最后的尊严。她甚至没有去看沈知衍那张因愠怒而显得更加凌厉迫人的脸。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她用餐桌上叠放整齐的、浆洗得雪白挺括的餐巾,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脸上的酒渍。动作平稳得可怕,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巴,每一寸被玷污的皮肤都被她用力而沉默地擦过,直到皮肤泛红,直到餐巾被彻底染透。整个过程,餐厅里只剩下她擦拭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令人心烦的雨声。擦完最后一下,她将那块沾满污渍的餐巾轻轻放回桌上,叠好,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然后,她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声响。她没有再看沈知衍一眼,也没有看这一桌狼藉的纪念日“盛宴”。她挺直了背脊,像一株在风雨中努力维持姿态的细竹,一步一步,异常平稳地,走出了这间灯火通明却冰冷彻骨的餐厅。脚步声消失在通往卧室的走廊尽头,留下身后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满地狼藉的纸片。沈知衍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半只空酒杯。他看着地上散落的协议碎片,看着对面空了的椅子,看着餐巾上那片刺目的红,一股莫名的烦躁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一种陌生的、令他极度不适的窒息感。他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惯在餐桌上!“砰——哗啦!”水晶杯应声碎裂,晶莹的碎片四散飞溅,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破碎的光芒。如同这个夜晚,如同那场被撕碎的协议,彻底地、无可挽回地碎裂开来。***深夜的寒意,像无声的潮水,一点点浸透这间顶层公寓的每一个角落。主卧里,巨大的双人床一侧平整冰冷。沈知衍烦躁地在客厅踱步,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烟蒂。他从未想过,那只温顺的、仿佛没有脾气的金丝雀,竟敢用沉默和消失来对抗他。那种失控的感觉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坐立难安。“查!”他对着手机低吼,声音因愤怒和一夜未眠而沙哑,“掘地三尺也给我把人找出来!她不可能走远!”然而,几天过去,温以宁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沈知衍的耐心和理智在等待中被寸寸消磨。他猛地推开主卧衣帽间沉重的门——这个曾经被琳琅满目的华服塞满、充斥着昂贵香水味的地方,此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空了。彻彻底底地空了。巨大的空间里,一排排昂贵的定制衣柜全部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衣帽间中央那几排展示鞋包的玻璃柜,也只剩下冰冷的隔板,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属于温以宁的一切衣物、饰品、包包……所有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丝不留。空气里只剩下木头、皮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淡香残留,混合着尘埃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荒芜。沈知衍的目光像是被灼伤,一寸寸扫过这片刺目的空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带来一阵尖锐而陌生的闷痛。他从未觉得这间衣帽间如此之大,如此之冷。就在这时,他的视线猛地定住。在衣帽间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专门用来存放顶级珠宝的防弹玻璃保险柜顶上,孤零零地躺着一个丝绒盒子。深蓝色的天鹅绒,在空旷和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突兀,像一颗被遗弃的心脏。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一把抓起了那个盒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啪嗒一声,盒盖弹开。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条他亲手挑选的、价值连城的克什米尔蓝宝石项链。水滴形的宝石深邃如海洋之心,周围镶嵌着璀璨的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炫目的光芒。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贵重礼物,在她成为“沈太太”的那一天。他曾漫不经心地说过一句:“晚晚的气质,就适合这种纯粹的蓝。”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只在某些他认为“必要”的场合佩戴,像个合格的展示品。如今,这条象征着“替身”身份的项链,被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它冰冷地躺在丝绒上,像是对他过往所有傲慢和掌控最无情、最彻底的嘲弄。沈知衍死死地盯着那颗幽蓝的宝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丝绒盒子在他掌心几乎要变形。那宝石的光泽刺得他眼睛生疼。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怒和被彻底遗弃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温以宁!”他猛地将盒子狠狠掼在地上!蓝宝石项链弹跳出来,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绝望的哀鸣,滚落进角落的阴影里。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困兽,赤红着双眼,对着空荡荡的衣帽间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暴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找!继续找!把这座城市翻过来!她必须给我回来!”他对着手机狂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城市的另一头,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而略带刺激的气味。温以宁坐在医院妇产科外冰凉的金属长椅上,手中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孕检报告单。纸页的边缘被她无意识地捏得发皱。“宫内早孕,约6周。胚胎发育良好。”那几行冰冷的铅字,此刻却像带着灼人的温度,烫着她的指尖,也烫着她的心。她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隔着薄薄的衣物,那里似乎正悄然萌发着一个微小的、脆弱却坚韧的生命之火。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存在。一个在她决意彻底斩断与沈知衍所有联系、独自舔舐伤口时,命运却强硬地塞给她的羁绊。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她强行压制的暖意,混合着巨大的茫然和无措,在她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沉重的石子。孩子……她该怎么办?告诉沈知衍?不,那个男人冰冷刻薄的话语和泼在她脸上的红酒,如同昨日重现,瞬间击碎了这丝不该有的软弱。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疲惫却坚定的决然。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熟悉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张扬。温以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报告单迅速折起,紧紧攥在手心,藏进外套口袋里,然后才抬起头。苏晚晚已经站在了她面前。这位“芭蕾女神”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米白色羊绒套装,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高雅脱俗。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披在肩头,脸上妆容精致无瑕,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我见犹怜的柔弱感。她手里拿着一份病历,目光落在温以宁脸上时,先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迅速被一种混合着关切和审视的复杂情绪取代。“以宁?”苏晚晚的声音温温柔柔,像裹着蜜糖,“真的是你?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温以宁略显苍白的脸和下意识护在腹部的手,又飞快地掠过她藏起报告单的口袋位置,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精光。温以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不想,也无力与眼前这个沈知衍心尖上的人有任何纠缠。她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有点不舒服,来看看。”温以宁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扶着椅背站起身,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猝不及防的遭遇,“苏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几乎是仓促地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走廊另一端的电梯快步走去。心口怦怦直跳,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以宁!”苏晚晚在她身后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忽视的委屈,却没有追上来。温以宁快步走着,只想快点离开。她低着头,手紧紧捂着口袋里的报告单,仿佛那是会烫伤人的烙铁。就在她快要走到电梯口时,口袋边缘的纸片,不知是因为她动作太大,还是因为内心的慌乱,竟滑出来一个角!她毫无所觉。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她正要迈步进去——“温以宁!”一声低沉、压抑着风暴般怒气的吼声,如同惊雷,猛地在她身后炸响!温以宁浑身剧震,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走廊明亮的灯光下,沈知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正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他英俊的脸紧绷着,下颌线绷得像刀锋,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找到猎物的狂怒,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灼。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瞬间将她牢牢锁住。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无数个念头在温以宁脑中炸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地想要逃离。然而,就在沈知衍距离她几步之遥时,他的目光猛地顿住,落在了她的脚边。那张从她口袋里滑落出来、被她仓促间踩了一脚的孕检报告单,正静静地躺在地上。报告单上,那几行关键的字迹——“温以宁”、“宫内早孕”、“约6周”——在惨白的灯光下,清晰得如同烙印,刺眼无比。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沈知衍的脚步猛地刹住。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质问,在看到那张纸的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张总是写满倨傲和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一种名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表情。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张纸,仿佛要将它烧穿一个洞。温以宁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比医院的墙壁还要惨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电梯门上,发出一声闷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他所有的视线和威胁。这个动作,充满了绝望的自我保护意味。沈知衍的目光,艰难地从地上的报告单移开,缓缓地、一寸寸地,移到她护着小腹的手上,最后,定格在她那张写满惊惶和抗拒的脸上。空气死寂得可怕。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无声的硝烟,弥漫在两人之间。几秒的窒息般的沉默后,沈知衍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他尝试着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艰涩、低沉,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干哑,甚至……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宁……”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试图靠近她,朝她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总是掌控一切的手,此刻竟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跟我……回家。”“回家”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竟显得如此怪异而陌生。温以宁却在他伸手靠近的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缩去,后背更紧地抵住冰冷的电梯门。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决绝。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或许有震惊,或许有复杂,但唯独没有她此刻最需要的一丝温情和信任。她突然笑了。那笑容苍白、破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清晰地映在沈知衍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然后,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向他:“孩子……”她护着小腹的手收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衣料里,“不是你的。”轰——!沈知衍只觉得大脑里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了!所有的震惊、所有强行压下的复杂情绪,瞬间被这句冰冷的话语点燃、引爆!一股暴戾的狂怒混合着被背叛的刺痛,如同岩浆般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你说什么?!”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温以宁完全笼罩,“温以宁!你敢再说一遍?!”他的怒吼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温以宁被他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怒火吓得心脏骤停,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对峙,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去按电梯的按钮!手指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怎么也按不准。“跟我回去!”沈知衍低吼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放开我!”温以宁失声尖叫,拼命挣扎,如同濒死的困兽。巨大的恐惧和对腹中孩子的担忧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不顾一切地狠狠甩开他的手!就在沈知衍的手被甩开的瞬间,温以宁像是抓住了唯一的逃生机会,看也不看外面滂沱的雨幕和车流,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着医院大门外冲了出去!冰冷的、瓢泼般的雨水瞬间将她从头浇到脚,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让她狠狠打了个哆嗦。视线被密集的雨帘模糊,她根本看不清路,只是凭着本能,朝着马路对面狂奔!“温以宁!你给我站住!”沈知衍目眦欲裂的咆哮声穿透雨幕,紧随其后。温以宁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他!逃离这一切!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砸在脸上、身上,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世界的轮廓。她踉跄着冲下湿滑的台阶,冲进了医院门口那条被雨水淹没的宽阔马路。车轮碾压过积水的哗啦声,喇叭刺耳的鸣笛声,瞬间被暴雨放大,如同鬼魅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在她冲进车流的一刹那——一道刺目的、足以撕裂雨幕的强光,伴随着轮胎在湿滑路面上摩擦发出的尖锐、绝望的嘶鸣,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猛地在她身侧炸响!“以宁——!!!”沈知衍撕心裂肺的吼叫,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和绝望,穿透了所有喧嚣,清晰地传入温以宁耳中。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温以宁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狠狠地、残忍地撞击在她的身体左侧!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天旋地转,世界在眼前疯狂地颠倒、碎裂。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温热的液体,糊住了她的眼睛。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她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脆响,感受到了某种温热的、代表着新生命的暖流,正从小腹处……迅速地、不可挽回地流失……黑暗,带着冰冷的雨腥气和浓重的血腥味,彻底吞噬了她。***“吱嘎——!!!”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嚎,猛地撕裂了暴雨的轰鸣,长久地、凄厉地盘旋在医院门口湿漉漉的上空。时间被无限拉长,又在瞬间坍缩。温以宁单薄的身体,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在冰冷湿透的柏油路面上翻滚、滑行,最终无力地瘫倒在浑浊的积水里。深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身下迅速晕染开来,刺目地混合着泥水,蜿蜒流淌,像一条绝望的暗河。“以宁——!!!”沈知衍的嘶吼声变了调,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从未有过的惊恐和破碎。他像一枚失控的炮弹,猛地冲进雨幕,冲向那滩刺目的红。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他重重地跪倒在温以宁身边,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冰冷的水花溅起。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昂贵的西装瞬间湿透,黏腻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以宁?以宁!你看着我!看着我!”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碰触她,却又被那满身的血污和冰冷吓得猛地缩回。她的脸白得像纸,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被雨水和血水黏成一绺绺,毫无生气。身下的血水还在不断蔓延,混合着雨水,面积越来越大,触目惊心。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扼住了沈知衍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抬头,赤红着双眼,对着周围被这惨烈一幕惊呆的行人和闻讯赶来的医护人员,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咆哮:“救人!快救人啊!医生!医生在哪?!”他的声音在暴雨中颤抖、破碎。急救床的轮子碾压过水洼,发出急促的声响。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将温以宁小心翼翼地转移到担架上。沈知衍踉跄着跟在旁边,视线死死锁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看着她被迅速推进急诊大楼那扇吞噬一切光明的自动门内。手术室门楣上,那盏象征着生与死交界线的红灯,“啪”地一声,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如同凝固的鲜血,瞬间将门外冰冷惨白的走廊染上一层不祥的色调。沈知衍被隔绝在门外。他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上沾满了泥水和暗红的血渍,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水珠不断顺着冷硬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声响。他高大的身体微微佝偻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重量。那双总是盛满掌控和冷漠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的、被巨大恐惧彻底击碎的茫然。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目光却涣散得找不到焦点。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手术室门上那盏红灯,成了他世界里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刑具,无声地灼烤着他的神经。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蓝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快步走了出来,他的手套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他的目光迅速扫过走廊,落在唯一守候在外的沈知衍身上,眼神凝重。“谁是温以宁家属?”沈知衍像是被惊醒的梦游者,猛地挺直了身体,一步跨到医生面前,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是!我是她丈夫!医生,她怎么样?!”医生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职业的冷静很快占据了上风。他语速很快,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雹砸在沈知衍心上:“病人情况非常危急!严重撞击导致骨盆粉碎性骨折,内出血严重,多脏器损伤,而且……”医生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她怀孕了,大约6周。现在胎盘剥离,大出血,子宫受损严重!”怀孕……大出血……子宫受损……这些冰冷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形成一把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扎进沈知衍的耳膜,捅进他的心脏!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她真的怀孕了……是他的孩子!而此刻,这个刚刚被他知晓存在的孩子,正在和他母亲的生命一起急速流逝……“现在面临一个极其艰难的选择,”医生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像在宣读判决,“病人失血过多,血压持续下降,生命体征极不稳定。胎儿已经无法保住。我们必须立刻进行清宫手术,同时全力抢救大人。但是……”医生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沈知衍,递过来一份文件和一支笔。文件的抬头上,“流产手术同意书”几个加粗的黑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沈知衍眼睛生疼。“但是,在目前这种极端情况下,强行进行清宫手术,极有可能引发更大面积的不可控出血,直接危及产妇生命!我们需要家属签字确认,承担风险,全力保大人!”医生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或者……”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深渊,足以吞噬一切希望。保大,还是保小?不!根本没有“小”可以保了!那冰冷的、残酷的现实是:他孩子的生命,在车轮撞击的瞬间,在他妻子护住小腹的手被无情撞开的瞬间,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选择,是在极度的危险中,赌上他妻子最后的生机!“签……签字……”沈知衍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声音破碎得不成句子。他看着那份同意书,看着上面冰冷的手术风险告知条款,每一个字都像是索命的符咒。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接过笔,手指却痉挛得根本无法弯曲。“快做决定!每一秒都关系到她的生死!”医生急促地催促,眼神如刀。“签……我签……”巨大的痛苦和恐慌彻底击溃了沈知衍。他猛地双膝一软,“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沉闷而绝望。他高大的身躯瞬间坍塌下去,像个失去所有支撑的破碎玩偶。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那只沾满泥水和血污的手——那是温以宁的血,是他孩子的血!他胡乱地在昂贵的西装上蹭了蹭,试图擦掉那些刺目的污迹,却只是将血污涂抹得更加狼藉。他伸出同样颤抖不止的手,近乎抢夺般地从医生手里抓过那支笔。笔尖悬停在签名栏上方,剧烈地抖动着,留下混乱的墨点。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控制住那毁天灭地的颤抖。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在那份冰冷的同意书上。墨色的笔尖终于落下。“沈……”“知……”“衍……”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难以书写,每一笔都重逾千斤,都像是在亲手扼杀什么,又像是在绝望地祈求着什么。最后一笔落下,笔迹歪斜扭曲,几乎不成形,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签完字,他像耗尽了所有力气,手猛地一松,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里面正进行着一场与他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生死攸关的搏斗。他沾满血污的手徒劳地伸向那扇门,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冰冷的空气。“以宁……”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混合着巨大的绝望和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死亡阴影的冰冷走廊里,低低地、一遍遍地回荡:“求你……醒过来……”“求你……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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