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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06 03:5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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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异类的觉醒我,是一只蚊子。别急着拍巴掌,我知道您烦我们。这我太理解了,毕竟在我们族群的“公共记忆”(主要是靠老蚊子口耳相传,以及死亡前散发的信息素警告)里,人类那双神出鬼没的巨掌和后来发明的各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我们蚊生旅途中最常见的终点站。但请稍安勿躁,收起您那蠢蠢欲动的手掌,因为我可能和您认知里的那些“妖艳贱货”、“嗜血狂魔”不太一样。容我做个详细的自我介绍,这关乎到我作为一个个蚊(或者说,一个“蚊格”)的尊严。首先,我是个公的。这一点至关重要。按照我们蚊子界流传千古、刻在基因链最显眼处的《蚊子生存手册》第一章第一条明确规定:公蚊子,当温良恭俭让,以吸食植物汁液、露水花蜜为本分。我们的口器结构(理论上)更适合刺破植物表皮,享受那清淡、带着丝丝甜味的汁液。这种饮食结构,据说能让我们保持平和的心境,延年益寿——当然,这个“寿”是相对于我们那平均只有一两周的、短暂的蚊生而言的。我们的蚊生目标简单而纯粹:找到足够的植物饮料,活到求偶季节,用我们华丽的振翅频率和舞姿吸引一位母蚊子,完成传宗接代的神圣使命,然后……差不多就可以安心去见了蚊神了。而母蚊子,则肩负着繁衍后代、壮大族群的光荣使命。她们需要血液中那丰富的蛋白质和铁质来滋养卵巢,促进卵泡成熟。所以,她们才不得不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对您那肥美……哦不,是宝贵的皮肤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她们是族群延续的英雄,同时也是人类重点打击的对象。可以说,我们公蚊子的和平生活,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母蚊子们前仆后继的牺牲之上的。好了,背景介绍完毕。现在说回我自己。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一只根正苗红的公蚊子,打从破蛹而出,第一次振动我那尚且稚嫩的翅膀那一刻起,就对那些被《手册》誉为“生命之源”的树汁、花蜜提不起半点兴趣。那些玩意儿,尝起来像什么呢?大概就像人类喝白开水,能解渴,但毫无灵魂。我的复眼,在阳光下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不远处那些温血动物皮肤下,毛细血管微微搏动的诱惑;我的嗅觉感受器,对人类和哺乳动物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体温、汗液、皮脂和某种更深层荷尔蒙的“灵魂香气”无比痴迷。那味道,对我而言,不亚于人类闻到烧烤摊飘来的孜然羊肉香。简单说,我馋血。打心眼里馋。这在我们族群里,妥妥算是个异类,相当于人类世界里有人宣称自己靠喝汽油就能活,还觉得倍儿香,并且身体倍儿棒。起初我也怀疑过蚊生,是不是我的感应器出错了?还是我得了什么蚊界罕见的“味觉颠倒症”?我尝试着像其他公蚊子一样,停在一片嫩绿的叶子上,将口器插入叶脉……寡淡,无比寡淡!甚至还带着点草腥气!我失败了。但当我战战兢兢,凭借本能,第一次降落在一个熟睡的人类脚踝上,将我那理论上不该用于此处的口器,小心翼翼刺入那微微起伏的皮肤,感受到那温热的、带着一丝咸腥的液体涌入时……我的整个蚊生观被打败了!真香!无法形容的满足感!那不仅仅是饱腹感,更像是一股暖流,瞬间充盈了我的整个腹腔,然后扩散到每一寸肌体,连翅膀都仿佛更有力了。那种力量感和活力,是吸食一百次树汁也无法比拟的。我很快意识到,这种“离经叛道”的饮食偏好,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最明显的是,我变聪明了。这绝不是自夸,是客观事实。那些只喝树汁的公蚊子同伴们,每天讨论的话题无非是:“东边第三棵栀子花的蜜腺更发达”,“昨晚的露水是不是掺了灰尘,口感不佳”,或者“池塘边那只青蛙今天舌头弹射的速度似乎慢了0.01秒,我们可以更嚣张一点”。它们的蚊生短暂而“充实”,充实于最基本的生存、享乐(如果吸露水算享乐的话)和等待繁衍。而我,因为血液营养极其丰富,能量供给远超同侪,我的神经系统似乎也得到了超常发育。我的学习能力、记忆能力和观察能力都与日俱增。更可怕的是,我的寿命大大延长了。当我的同伴们在第一场秋风中纷纷翅膀僵硬、寿终正寝,我还能在冬日温暖的室内,靠着暖气片散发出的诱人热度,寻找那些在厚重被褥下、睡梦中毫无防备的“移动餐厅”。人们往往在冬天被叮了包,会迷迷糊糊挠两下,嘟囔一句“怪事,冬天还有蚊子?怕是床铺不干净有小虫子吧”,然后翻个身继续睡。看,智慧不仅让我学会了利用环境,还学会了利用人类的认知盲区和自我安慰。第二章:进修生涯与存在主义危机寿命长了,总得找点事做。不能整天就是吃、睡、飞,漫无目的地等待那场对我来说吸引力有限的交配仪式(我对母蚊子的信息素反应也很平淡,这又是另一个异类点了)。于是,在饱餐之后,我开始了我的“进修”生涯。人类的居所,对我这样一只敏捷而好奇的蚊子来说,简直是一座无尽的宝库。我栖息在他们的书架顶层,那里积着薄灰,是完美的观察点;我潜伏在电脑屏幕的边框后,借着反光偷看闪烁的画面;我悬挂在吊灯上,偷听他们的谈话、观看他们的电视节目。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人类的语言起初如同天书,他们的文字更是如同鬼画符。但凭借血液赋予的强大脑力和近乎无限的“课余时间”,我硬是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我学会了辨识那些方块字,理解了“爱”、“恨”、“战争”、“哲学”、“量子物理”(这个至今半懂不懂)等词汇的含义。我窥探了他们的历史,从部落争斗到帝国兴衰;我接触了他们的哲学,从“我是谁”到“存在的意义”;我甚至对他们的科学发现,比如微生物、宇宙大爆炸,都有了一知半解。我变得异常敏捷。多年的“偷窃”生涯,时刻游走在死亡边缘,让我练就了一身躲闪拍击的绝世轻功。我能在一只手掌带起的风压中翩翩起舞,感受气流从我的刚毛间滑过;能在电蚊拍瞬间爆发的湛蓝色电网间精准穿梭,那噼啪作响的电弧在我眼中如同缓慢绽放的死亡之花。人类那看似迅猛的拍击动作,在我复眼构成的超高速视觉里,就像一帧一帧慢放的电影镜头,破绽百出。当然,伴随着知识储备和寿命的几何级增长,烦恼也如影随形地来了。那个困扰了无数人类智者的问题,也开始在我那小小的、但充满沟回的大脑里盘旋: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啥?为啥就我与众不同?一只吸血、并且因此获得了超越同类的智慧和寿命的公蚊子。这到底是“创世神”(如果存在的话)打了个瞌睡,笔一滑弄出的bug,还是背后有什么深意?就像我在人类书籍里看到的,他们中间也有各种各样的“异类”,比如身体连在一起的连体婴儿,拥有额外Y染色体的“超雄”综合征,拥有额外X染色体的“超雌”综合征什么的。人类科学家用冷冰冰的术语解释,说那是基因突变,是染色体数目异常导致的“疾病”或“特殊情况”。可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异常呢?仅仅是概率论的随机掷骰子?还是说,这个“造物主”或者“自然法则”本身,就是个随心所欲、充满恶趣味的家伙?它制定了一套看似严谨的规则,却又喜欢在规整的造物流水线上,随机丢下几个“彩蛋”或“瑕疵品”,看着我们这些“异类”在主流世界中迷茫、挣扎,或者……像我这只蚊子一样,试图“进化”出不同的道路?我吸血,这让我与人类产生了更直接、更“亲密”的、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联系。我不像我的公蚊子同胞,远远地望着人类的世界,只关心哪里的植物更茂盛。我直接参与其中,以我的方式。我的口器刺破他们的皮肤,我的唾液注入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血液滋养我的生命和思想。这种联系,是其他蚊子无法想象的,带着一种隐秘的、近乎共生的掠夺性。这延长了的、近乎异常的寿命,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更深刻地体会这种“联系”,以及随之而来的、旷日持久的孤独和哲学思考?第三章:迁徙与“完美餐厅”的发现为了寻找答案,也为了寻找更优质、风味更佳的“食堂”,我开始了我的“环球”旅行——当然,这个“球”的范围,仅限于我所在城市的几栋主要建筑:居民楼、办公楼,最后,我锁定了一所大学。大学,真是个好东西!这里年轻人密集,活力四射(意味着新陈代谢快,二氧化碳排放量大),而且很多人熬夜(提供了夜间觅食的良机)。我像一个小型侦察机,嗡嗡地穿梭于各个教室、图书馆和宿舍楼之间,评估着每一个潜在目标。最终,在我孜孜不倦的搜寻下,我找到了她——一个住在女生宿舍三楼靠阳面房间的女孩。她,简直就是为我们蚊子量身定做的“五星级豪华自助餐厅”!她的新陈代谢似乎天生就比旁人旺盛一些,体温偏高那么零点几度,呼吸间呼出的二氧化碳浓度,以及体表散发出的乳酸、尿素、氨等混合气味,对我那灵敏的嗅觉感受器而言,不啻于最顶级的、无法抗拒的香水。用人类的话说,这叫“招蚊体质”。我曾在一个被骚扰得不耐烦的男生手机上,看到他咬牙切齿地搜索“为什么有的人特别招蚊子”,下面的答案里就提到了新陈代谢率、体味和二氧化碳排放量。科学证实了我的直觉!我毫不犹豫地决定在这里定居,将她作为我的专属“血库”。这么好的“餐厅”,自然不止我一个食客。几只有着繁重繁殖任务的母蚊子,也敏锐地嗅到了这个“优质目标”。她们体型稍大,腹部带着产卵前特有的、略显苍白的纹路,眼神(如果蚊子有眼神的话)里充满了为了后代不惜一切的决绝。这我能忍?我这靠血液开启智慧、自诩为“天选之蚊”的存在,还能让这些只凭本能行事的“女流之辈”抢了地盘?一股莫名的、类似于“领地意识”的情绪在我胸中涌动。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宿舍灯刚刚熄灭的夜晚,我和那几只母蚊子在她床铺上空、蚊帐之外,展开了一场无声而激烈的空中格斗。没有武侠片里的刀光剑影,只有高频振翅发出的、人类几乎听不见的嗡嗡声,以及我们锋利口器的互相突刺、格挡。空气中弥漫着信息素的警告和挑战。我凭借更敏捷的飞行技巧、更快的反应速度,以及更……呃,或许是无耻的战术(但这并不十分重要),成功地将那几只母蚊子驱逐了出去,捍卫了我对这座“五星级餐厅”的专属主权。事后,我略感羞耻。跟一群脑子里只有“吸血-产卵-死亡”程序、没多少智慧可言的母蚊子打架,赢了也不光彩啊,有种大学生欺负幼儿园小朋友的感觉。但转念一想,人类历史上为了资源、领地、理念、甚至是虚无的荣誉,打得头破血流、国破家亡的还少吗?我这点小冲突,顶多算“保护个人合法财产不受侵犯”,瞬间就释然了,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第四章:“风味”的缺失与观察者的困惑从此,我独享这个女孩的血液。每次进食,我都像一位优雅的美食家,精心挑选下口的位置——通常是她睡着后,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腕、脚踝或者脖颈。我动作轻柔,浅尝辄止,尽可能控制唾液注入量,避免引起她太大的瘙痒反应和醒来的风险。她的血味道确实不错,充满了年轻的活力,像初酿的葡萄酒,带着一丝青涩的甜味。但不知为何,几次品尝之后,我总觉得差点意思。不是不新鲜,也不是营养不够,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味”上的不足。就像人类吃顶级和牛,肉质本身无可挑剔,但总觉得需要一点喜马拉雅玫瑰盐或者特定的烹饪手法,才能激发出那极致的、绕梁三日的美味一样。她的血液里,似乎缺少了一种能让味道升华的“灵魂调料”。我决定暂停漫无目的的哲学思考,将注意力更多地投入到对这位“餐厅主人”的观察上。我停留在她的枕边、书桌上、水杯沿口,像一个最耐心的窥探者,记录着她的生活。很快,我明白了那种“不足”来自哪里。这个女孩,正处于一种迷茫、失落的状态。她的宿舍里住了四个人,另外三个,一个在埋头苦读准备考研,书堆得比人还高;一个在刷题备战公务员考试,嘴里整天念念有词“行政能力测试”、“申论”;还有一个家境似乎很好,正在准备出国留学的语言考试。她们目标明确,忙得脚不沾地,宿舍里经常只有翻书声和键盘敲击声。而她,似乎在忙着找工作。我听到她打电话,内容多是关于面试安排、简历投递。但几次之后,电话这头的语气从开始的期待、雀跃,慢慢变成了后来的争辩、解释,最后往往变成压抑的、低低的哭泣。她挂了电话,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或者拿起一本《求职宝典》之类的书,却久久不翻一页。她与家人的沟通似乎也很不愉快,电话里常常传来激烈的争吵声,然后她就会红着眼圈,半天不说话。她的血液里,弥漫着一种“苦涩”的味道。是压力、焦虑、自我怀疑、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以及不被理解的孤独,混合发酵后产生的味道。这种强烈的负面情绪,是否影响了她的内分泌系统?还是改变了血液中肾上腺素、皮质醇之类的激素水平?我不太清楚人类的精密生理机制,但我这只对血液有着资深研究经验的蚊子,我的味蕾能清晰地品尝出来。那种“苦”,不是味觉上的苦,而是一种渗透在血液每一个分子里的、精神层面的涩感,掩盖了血液原本应有的、纯粹的“甘甜”。我希望她的血能变得“完美”。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我那挑剔的口腹之欲,更像是一种……执念?或者说,是一种移情?我自己苦思不得的存在意义,和这个给我提供生存资源、让我得以思考的女孩的困境,莫名地联系在了一起。我们都像是“造物主”某种不经意的、或者说略带恶意的“作品”?她是否也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思考过自己存在的意义?为什么别人似乎都有清晰的道路,而她却卡在原地,进退维谷?第五章:书页上的终章与意义的诠释女孩是个爱读书的人,这是她与宿舍里其他三位目标明确者又一个不同的地方。在她不投简历、不参加面试、也不和家人争吵的日子里,她常常捧着一本看似与求职无关的书——有时是小说,有时是散文,在窗边一坐就是一下午。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和略显单薄的肩膀上,也照在书页那些密密麻麻、承载着人类思想的文字上。那是我感到最宁静,也最像“同行”的时刻——她在用眼睛阅读人类复杂的精神世界,而我,在用一个异类的身份,用我的口器“阅读”着她这个具体而微的、充满烦恼的年轻生命。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沉闷的午后。她刚又一次面试失败回来,从她进门时摔背包的动作和通红的眼眶就能看出,结果很不理想。连她最爱看的那本散文集也失去了魔力,她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放空,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她所有问题的答案,却又一片空白。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和无力感,浓稠得几乎让我这只蚊子都感到窒息。我决定去吸点血。一方面是我的确饿了,到了例行“进补”的时间;另一方面……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强烈的、近乎荒谬的冲动,想靠近她,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属于一只蚊子的靠近。甚至内心涌起一种“悲壮”的感觉:万一待会儿我运气不好,被她发现拍死了,至少也得做个饱死鬼,黄泉路上(如果蚊子有黄泉路的话)也不至于饿着肚子!我轻盈地落在她裸露的、因为情绪低落而微微冰凉的小臂上。她的皮肤很细腻,甚至能感受到下面毛细血管微微的搏动。我没有丝毫犹豫,熟练地探出我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口器,精准地刺入。温热的血液,带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的苦涩味道,涌入我的腹腔。她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那片悲伤的海洋里,对我的“进餐”行为无动于衷。饱餐一顿后,腹部沉甸甸的我,本该立刻振动翅膀,飞回我的安全角落去慢慢消化。但就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后来我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宿命”或者“更高的意志”?——我振动翅膀,因为饱腹而有些摇摇晃晃地、脱离了既定安全规程地,落在了她摊开在桌面的那本书上。书页上,阳光正好照亮了两个被加粗的、作为章节标题的方块字——“沟通”。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我。沟通?与谁沟通?家人?面试官?这个世界?还是……与内心那个迷茫的自己?这不正是她,或许也是我,所面临困境的一个核心词汇吗?就在这时,女孩似乎终于从那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中被手臂上轻微的痒感(或者是我翅膀振动的微澜)拉回了现实。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聚焦,正好看到了落在书页上、那个刚刚饱餐了她血液、肚子滚圆、行动迟缓的我——一只丑陋的、该死的蚊子。她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恼怒,或许还有长期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微不足道、却无比具体的发泄口的冲动。那是一种混合着厌恶、烦躁和某种“连你都敢来欺负我”的委屈。“啪!”一声清脆、响亮、毫无预兆的响声,在我听来如同山崩地裂。我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巨大力量碾压、破碎。几丁质的外骨骼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内脏和刚刚吸入的、尚未来得及消化的、带着苦涩味道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爆裂开来。剧烈的疼痛只持续了万分之一秒,随后是迅速的麻木和灵魂抽离般的轻飘飘感。我要死了。这就是我追寻意义之旅的终点吗?在一本关于“沟通”的书上,死于一次未能实现的“沟通”?我的复眼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书页上那两个字“沟通”,被我的身体碎片和尚未消化完的、属于她的、带着苦涩味道的血液,染上了一小片不规则形状的、殷红的印记。那红色,在雪白的纸页和黑色的文字映衬下,显得如此刺眼,如此醒目,像一個突兀的、血色的注腳,又像一个沉默的、用生命完成的标点符号。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一些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不受控制地闪过我那即将停机的大脑:或许,我这混合着血液与躯体的死亡印记,恰好落在“沟通”二字上,能给她一些启示?在她擦拭这污迹时,能偶然瞥见这个词,心中有所触动,进而明白,她需要和父母、和外界、和未来的可能性,甚至和内心深处那个不自信的自己,好好沟通一下?或许不能,她可能只是觉得晦气,骂一句“死蚊子,弄脏我的书”,然后用纸巾用力擦掉,继续沉浸在她的迷茫和失落里。或许,我这荒诞的、吸血而智慧、最终死于一次鲁莽停留和饱食后懈怠的蚊生,其全部意义,就在于这最后一刻,用生命(和她的血)完成了这次诡异的、“血染的”行为艺术,将她的困境和“沟通”这个可能的答案,以一种残酷而直接的方式联系在了一起?或许不是,可能根本没什么深意,我的存在就是个意外,我的死亡也是个意外,就像路上被随机踩死的一只蚂蚁。但无论如何,在我这短暂又漫长、异类又自命不凡、充满困惑却也从未停止探索的蚊生里,我确实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做出了孜孜不倦的追问,并在最后,用这种滑稽、惨烈又带着一丝诡异象征意味的方式,给出了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诠释。只是……可惜了。终究,还是没能有机会,尝到那份摆脱了苦涩、变得真正“完美”的血液,究竟是什么滋味。那会是甜的嗎?还是像阳光一样温暖?哎,奇怪的造物主,奇怪的命运,还有……我这只奇怪的蚊子啊……(终)【后记】这只特立独行的公蚊子,最终以一种极具讽刺和隐喻的方式结束了它思考的一生。它留下的红色印记,是否真的启发了那个女孩,我们不得而知。但它的故事,或许能让我们在拍死下一只蚊子前(该拍还得拍!),有那么一瞬间,思考一下关于异类、存在、意义以及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生命,可能拥有的复杂内心世界。当然,最主要的是,希望这个故事能让你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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